【景卿】《山木》（四十四）
44.龙葵
景天再一次看到龙葵的时候，他的妹妹正窝在一个躺椅里睡觉。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声音很轻：“妹妹。”
龙葵眼睫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在小姑娘看清景天的那一秒，她的眼睛里瞬间涌出了惊喜：“哥哥！”
景天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无措：“我、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怎么会，”龙葵语调都是上扬的，她坐直了身子，偏头左右看着，“徐大哥没有来吗？”
徐长卿闻言绕到了她的面前：“龙葵姑娘。”
“徐大哥！”龙葵更开心了，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你也来了！”
景天跟着站起来，那种痛苦的感觉轻了一些，但也只是轻了一些。
徐长卿点了点头，看着和记忆中一样活泼的小妹妹，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们是从蜀山过来的吗？跟蜀山的长老们说清楚了吗？”小姑娘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来。
徐长卿明显已经懵了，他隐隐约约猜到了龙葵问的是什么但是……嗯。
表示自己的妹妹还是随自己的的景天摸了摸龙葵的脑袋：“说清楚了，哥哥和你徐大哥不会再分开了。”
龙葵松了一大口气，眼圈红红的，满足地笑着：“那龙葵就放心了。”
徐长卿直觉不对：“龙葵姑娘？”
“徐大哥，你能叫我声妹妹吗？”龙葵问。
徐长卿张了张嘴唇，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想说“不”，但是龙葵的眼神乖巧得让人心碎，一股酸意袭上他的鼻头，他不得不哑着声音唤道：“……龙葵妹妹。”
“哎。”龙葵含泪地应着。
“妹妹，”景天握住龙葵的肩，“你要做什么？”
“哥哥，龙葵已经死了，你们知道的吧？”龙葵努力地微笑。
景天沉默地摇了摇头。
“龙葵是多亏了徐大哥才可以又在阳光下正常生活了那么久，龙葵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又看到哥哥你和徐大哥好好地在一起了，龙葵真的很开心。”龙葵你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只要你想，我可以再帮你——”徐长卿的话止在龙葵滑落的眼泪里。
龙葵慌张地抬手抹去眼泪：“不，不。”
“妹妹……”景天咬牙。
“哥哥，你听我说，我现在别的愿望都实现了，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哥哥你最疼我了，你不会让我带着遗憾走的，你会同意的。”龙葵哽咽着。
“不我不会同意的，你想都不要想。”景天想都不想地拒绝。
“你会的，”龙葵抬起眼来看他，她语气里的决绝和眼里的光采让景天震惊，“因为如果是徐大哥，你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你要做什么？”徐长卿沉声问。
“我要让雪见姐姐活过来。”龙葵看向他，她的眼神让徐长卿的心揪成一团。
“那你会怎么样？”景天声音沙哑。
“……”龙葵垂下眼。
“她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苏合眨去眼里的透明的液体，冷静而残忍地道出事实。
感觉到景天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在抖，龙葵吸了吸鼻子：“哥哥，我已经是鬼了，可雪见姐姐不是啊，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可是你会死。”景天重复着。
“我已经死了哥哥！”龙葵偏了一下头，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出来。
“你会消失，会不见，然后再也回不来。”景天小声地重复着。
“哥哥！”龙葵咬着下唇，泪流满面，“我要让她活过来。”
景天猛吸一口气闭上了眼，他转过身背对着龙葵，绞紧了手，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全身。
他在哭。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永远都护在她身前的皇兄在哭。
龙葵难受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对不起她的皇兄，她不是故意这样的。但是她没有办法了，因为如果雪见姐姐没有了，她就不只是难受了。
徐长卿伸手拉着景天将他往后拖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苏合。
苏合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他的视线，但立刻又反应过来对回去，点了点头。
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到龙葵的面前，展唇一笑，温和而鼓励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苏合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苏合温柔地答应着。
“苏合姐姐，”龙葵凑近了她一些，小声地说，“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等雪见姐姐活过来之后，在她醒来之前，你可以帮我把她，有关于我的，所有的记忆都删除掉吗？”
苏合眨了眨眼睛，胸脯缓缓地起伏了几次才笑了笑，说：“当然。”
龙葵开心地笑了笑，紧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一脸严肃地看向了她的哥哥们：“哥哥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拖了。”
“我明白，他们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苏合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龙葵感激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合上了眼：“我们开始吧。”
——收了法术，苏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夕瑶也跟着停下了将灵气注入自己与雪见之间的链锁的灵咒上前扶住了她。苏合紧紧地攥着夕瑶的手，盯着眼前渐渐变得透明的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景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们的身侧，他伸出手碰了碰龙葵朝他伸出的指尖，然后他发现自己碰不到她了。
龙葵看着使劲瘪着嘴角忍眼泪的哥哥，视线变得迷蒙，她努力地睁大了眼：“哥哥，照顾好徐大哥，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龙葵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哟！”
别担心，我的好妹妹。景天没有说出声，但他知道龙葵听见了，因为他看见透明的空气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而刚才那里，是妹妹灿烂如阳的笑脸。
景天站得笔直地面对着面前的空气，咬着牙安静地任由眼泪倾泻下来——他只觉得自己这周身澎湃不绝的法力连个屁都算不上。
徐长卿轻轻地呼吸着，眼眶通红。他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地张开手臂从侧面环住了景天。景天一僵，旋即猛地把脸扎进了徐长卿的颈窝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了低低地呜咽。
徐长卿含着泪用力地回抱着景天。良久，他低下头吻了吻景天的发，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咕哝声。
妹妹，哥哥两次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哥哥的眼前逝去，我知道你是想惩罚哥哥在姜国的时候没有守住一辈子保护你的承诺，哥哥认罚。
